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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2章 第 3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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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2章 第 32 章

這之後明錦都沒再見過陸聿。

她走的匆忙, 也沒來得及收拾什麽東西,只是她原先穿的、戴的也都是陸聿給她置辦的,如今真搬了出來, 那些東西竟也都又給他留下了。

其他的也就罷了,可要命的是, 她那支白玉芙蓉簪竟也忘下了。

她想回去把簪子拿回來, 卻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陸聿, 二人就這麽僵持著, 誰也沒再先搭理誰。

立秋之日, 定北王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三公主元季遙的馬車在一群豪奴健仆的前呼後擁下, 浩浩蕩蕩停在了王府門口,她的駙馬雖然不行,可陸太後恐人議論她刻薄寡恩, 給她的嫁妝卻是最豐厚的。

她出降後不得意, 整日也不過跟一群權貴子弟交游在一場場的宴會上, 醉生夢死, 艷名遠播。

正值立秋佳時,東海王府大擺芙蓉宴,元季遙今日是特地來邀請她們赴宴。

明錦不想動,她搬出平南王府的消息, 已經在京城傳遍了,京城世家都在猜測她跟陸聿鬧了什麽矛盾, 傳的是一個比一個離譜。

此時去赴宴,定會有數不清的好事人來揣摩探問她的話鋒, 她才懶得應對。

元季遙只說這不過是他們兄弟姐妹在京小聚的家宴, 只有幾位親王和公主,沒有多餘的外人, 還特地提了一句陸聿也不會去。

明錦眼神一動,她算是摸清自己在擔憂什麽了。

賀雲珠聞言,也鼓動到:“東海王是雅致之人,王府的園林名冠京師,你就當是去散散心,忘記煩惱憂慮,豈不正好?”

明錦也的確是在府中憋得悶了,聽到沒有外人後,便不免有所動搖,又被賀雲珠那麽一鼓動,便稀裏糊塗的答應了。

換了衣服出來後,元季遙還嫌棄她打扮的素凈了些,如此模樣,怎好見貴人?

隨手取下頭上的一支金簪給她戴上道:“怎麽離了平南王府,就連件首飾都不舍得給自己置辦了?”

賀雲珠翻翻白眼,“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愛招搖華麗,阿錦天生麗質,清水芙蓉,此番打扮正和今日盛宴。”

元季遙含笑不語,挽著她的手自顧自上車,幾人便往城北的東海王府而去。

今日來赴宴的人不多,但王府門前依舊是車水馬龍,人流如織,這些皇家的皇子公主,個個都不願在排場上輸人。

東海王元謐親自出府相迎,引三人進府。

一行人穿過游廊,府邸中各處奇花異草,怪石嶙峋,錯落有致,的確是雅人深致。

方進入後園,便聽得花廳一陣陣自在談笑的聲音。

三人一來,便吸引了滿座的目光,幾位已出降的公主各自對明錦點頭致意,看她的目光透出幾分意味深長。

三公主自顧自上前跟姐妹們說笑,廣陵王元詢第一個綻開笑臉迎了過來,對明錦道:“久不見姐姐,姐姐是生的愈發嬌艷了,這滿園芙蓉都不及姐姐三分艷色。”

明錦客氣笑了笑,元詢是天子幼弟,雖叫她姐姐,實際不過只比她小幾個月罷了。他年紀雖小,卻是生性風流熱情,從小就是油嘴滑舌,“殿下的嘴也是愈發甜了。”

元詢淡笑,意味深長地望了明錦一眼後,便含笑拉走了賀雲珠,鬧著要跟她鬥酒。

三公主也去跟姐妹們說笑了,此間瞬間就只剩明錦孤零零一個人了,她莫名不自在了幾分。

元謐走到她身邊,指了指水榭那邊道:“明錦,我們往那邊去看吧,那邊的芙蓉開的更好。”

明錦點點頭,隨元謐往水榭那邊去。

好似知道她喜愛芙蓉一般,長廊沿途各處的芙蓉都爭奇鬥艷的綻放著,

元謐跟著她身後,看著她那滿心歡喜游賞的模樣,將她引至水榭深處後,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。

等明錦回過神時,已經被這一路的芙蓉引至水榭深處了,此處靜悄悄的,迎面一泓秋水盈池。

水岸邊,年輕的皇帝一身白衣閑袍,豐神俊朗,溫文爾雅,悠閑垂釣。

明錦走過來時,正巧一尾魚上鉤,元曄收線,將魚收入水桶中。

看清垂釣之人後,明錦心口無由來的突突了兩下,皇帝怎麽也在這裏?

此刻,她是既尷尬又無措,恍然意識到自己被三公主坑了,怪不得眾人看她的眼神都那麽怪,原來她才是那條魚。

登時便轉過身子,想要逃離。

“阿錦。”

元曄在她身後開口。

明錦心口一提,腳步便如同被下了咒一般一動也動不了了,硬著頭皮轉身請安,“臣女不知陛下在此,打擾陛下的興致了。”

元曄看著她,笑的溫潤柔和,“以前不都叫皇帝哥哥嗎?怎麽突然改口了?”

“臣女長大了,不敢放肆了。”

“今日是家宴,這裏沒有君臣。”元曄不以為意,對她招了招手,“過來。”

明錦攥著手指,不敢過去。

“過來。”元曄放下魚竿,從容站起了身子,“陪我走一走。”

天子金口玉言就是聖旨,即便是四下無人處,也不好直接拂了皇帝的面子,明錦走了過去,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。

和風徐徐,波光瀲灩。

二人沿池慢行,元曄從容開口,“你從平南王府搬出來了?”

明錦心裏道,你還不清楚怎麽回事嗎?嘴上卻道:“早該搬出來的。”

“是因為你不願意入宮,就跟他吵架了的緣故嗎?”

皇帝開門見山。

明錦愈發不自在,默然不言。

元曄停下腳步,轉身看著她,小女郎低垂著眼,白膩的鼻尖上一點亮晶晶的汗珠,局促不安的無助模樣,惹人憐愛。

他一字一句,語氣鄭重的告訴她,“阿錦,我是真心想立你做皇後的。”

明錦心中一震。

元曄上前一步,欲挽起她的手,卻被她下意識躲開。

當年她落難時,他便沒再流露過要立她的意思,她又豈會輕易相信他的話?

深知宮門深似海,帝王多薄情,明錦也不會因那一日在宮中,他放了自己,沒有趁人之危,就輕易再被他打動。

元曄看著她警惕拒絕的模樣,一時悵然,前世的她,也是這般拒絕了他捧來的冊後詔書,死生不覆相見。

她原本就該是他的皇後啊。

“你不願意接受我,是因你心有所屬,還是因為——”元曄淡淡說著,審視的目光似要把她看透,“宣明喜歡你?”

明錦愕然悚立,擡眸對上皇帝古井無波的視線,“陛下……”

原來他早就知道了?!

元曄神情依然平靜,“阿錦,我也是男人,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痛苦糾結,偏執愛意是騙不了人的。”

明錦蹙眉,“陛下既然早就發現了他的心思,還讓他勸我入宮?”

元曄搖搖頭,坦然道:“即便不是因為我自己喜歡你的緣故,我也不可能讓你跟他在一起。”

明錦難以理解。

元曄看著她,正色道:“你們是兄妹,即便沒有血緣,可你在陸家養了十幾年,養恩大於生,全京城的世家都知道你們是兄妹,你們在一起就是亂.倫,他的心思若是昭告天下,你覺得世人會怎麽看你們?”

明錦沈默著。

元曄繼續道:“他們會想,陸家就是個沒有倫理、沒有綱常的無德之家,後宅盡是些腌臜齷齪之事,才會有這種兄妹私通,敗壞門風之事。”

明錦埋下了頭。

“哪怕你們有著違抗天下人的勇氣,可世俗的道德、指責、議論依然會壓的你們擡不起頭,久而久之,再濃烈的感情也會被現實的瑣碎沖垮。”

明錦頭埋的更低。

元曄移開視線,看向那一池秋水,想起自幼受盡陸太後苛責打罵的自己,那時的他若是敢流露出半分對太後的不滿與憎恨,陸太後便能以忤逆不孝之名廢了他,殺了他。

他不敢言疼、不敢言苦、不敢言恨,小小年紀就懂得隱忍不發。

陸太後越狠毒,他就愈得人心。

百官驚訝於他的早慧,對他寄予厚望,都在盼望他長大、親政。

堅信小小年紀就懂得隱忍保全自己的皇帝,日後一定會是不世出的千古明君,他會帶領魏國走向鼎盛,會終結這個亂世,會完成一統天下的千秋功業!

一統天下,萬世太平,多少帝王的畢生夙願。

他也是帝王,他亦有此願。

元曄看向她,沒有試圖用自己的愛意感化她,而是以道理說服,讓她自己心甘情願地斬斷和陸聿的所有關系。

“魏國是鮮卑王朝,建國之前,八大部落間兄弟父子收婚,尤為平常,因此在世人眼中,胡人都是野蠻無知,粗俗無禮,沒有倫理道德。”

明錦神色一滯。

“因此,朝廷大力推行漢化改革,以儒家綱常約束勳貴們的惡習。勳貴們必須要以更高的道德標準來約束自己,要把漢人那一套三綱五常做到比漢人更守禮的極致,只有上層權貴們表現出決心,下層百姓才會信服,漢化改革才能成功。”

“他是我最器重的兄弟,未來還有很多事要我們去做,我不想讓他因為這樣一段不為世俗所容的不倫之戀染上汙點,自毀前程。”

“在我眼中,跟天下蒼生的福祉比起來,他的愛,你的人生都不值一提,這就是我的道理。”

一字一句,鏗鏘有力。

明錦腦中轟然一聲。

“阿錦,我不想強迫你什麽,不想做嬪妃,可以做女官,但是無論你選擇什麽,都必須讓他放棄你。”

元曄將一朵芙蓉遞給她,看著她的目光柔和。

“我會一直等著你,等到你願意接受我。”

……

離開東海王府後,明錦一直都郁郁沈默著。

她捏著手中的花,思索著皇帝的話,他說的不錯,她和陸聿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
他一時迷了心竅,她不可能跟他一起發瘋。

他還有著大好的前程,為了他們彼此都好,他也該恪守兄妹本分,不能逾越那條線。

她跟他之間,勢必是要有個了斷。

翌日,明錦一大早起來,就去找了賀雲珠。

“珠珠,你陪我去一趟平南王府吧,我想去把我的簪子要回來。”

*

檀齋。

陸聿在一堆公文狼藉中醒來。

自她走後,他便將自己困鎖在一堆堆的公務中,試圖用疲憊忙碌來麻痹自己。

這時,婁威入內道:“公子,小姐來了。”

陸聿眼神一滯,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,他放她走,她卻又回來了。

“她來做什麽?”

“小姐說,她的簪子忘下了,想把自己的簪子拿走。”

果然。

陸聿自嘲一笑,她還是要走。

“就說東西在我這裏,讓她自己過來拿。”

婁威頷首退下,向明錦轉達他的話。

明錦心知他就是故意逼自己去見他,心中有些猶豫,她不想見陸聿,可又想要回自己的簪子。

轉念又一想,既然是來做了斷的,她怕見他做什麽?

最後牙一咬,心一橫,便擡步往檀齋走去。

她看著那道臨窗而立的背影,語氣冷漠,“你的東西,我都給你還回來了,現在,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。”

陸聿聞聲回頭,面色平靜,已然從先前的失控中走出來。

“我的什麽東西?”

明錦定了定神,低眼說著,“你給我置辦的衣服、首飾,我都留下了,離開那天穿走的那一套,也都洗好給你放回來了,以後你的東西,我都不會再要了。”

原先她當他是哥哥,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禮物和照顧,可現在知道他對自己有那般齷齪心思,那自己再接受他的東西,跟被他嬌養的禁臠有什麽區別?

他覬覦她,才會如山如海般的給她綾羅珠寶,她接受了,不就是默認把自己賣給他了嗎?

她不要。

陸聿眸光動了動,他本以為她是回來把那些衣服首飾帶走的,不想她不僅不要帶走,還把穿走的又給他送了回來。

這算什麽?

和他徹底撇清關系,一刀兩斷嗎?

他向她走近兩步,明錦卻下意識後退了兩步。

陸聿停下腳步,“崔明錦,你我之間,你以為這樣就能兩清嗎?”

明錦咬咬唇,面色冷漠道:“我先前在你這裏住了這麽久,吃的、住的、用的都是你的,我也會盡量折算成錢還給你。”

陸聿心口抽抽的疼,如果先前她只是給了他一巴掌,那她現在的一句句話,就是拿刀子往他心上戳。

“你以為這樣就能跟我撇清關系嗎?”

他逼近一步,一字一句質問——

“十二年的呵護養育,我對你付出的感情,你還的清嗎?”

“為了救你出廷尉、出皇宮,我受過的傷,流過的血,你還的清嗎?”

明錦紅了眼,曾經兄妹溫馨的記憶湧起,更是激起心底無數情緒翻湧。

她也恨,她恨他為什麽要埋葬她那麽好的哥哥,他為什麽要說出來?為什麽要讓他們連兄妹也做不成?

事已至此,她怎麽可能還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?

不離開他,難道還要若無其事的留下做他的禁臠、情人嗎?

她狠聲道:“總之我們現在沒有關系了,大不了你也捅我一刀,我賠你一條命!”

齋中突然安靜了下來,清風吹動窗外的竹葉,一片簌簌之聲。

陸聿看著她,有那麽一瞬的茫然,她這般沒心沒肺的人,是真的沒有心,還是那顆心早就給了別人,再不願對他敞開了。

這樣的她,又怎能理解他,與他的痛苦掙紮感同身受呢?

陸聿亮出掌心那支白玉芙蓉簪,擡手,把那簪尖抵在了她的心口。

明錦只覺心口一涼,仿若那玉簪真的紮入過一般,刺刺的疼。

陸聿轉動著簪子,她是他養大的,他從刀山血海中救回來的,她的命,本來就該是屬於他的。

一個聲音慫恿著他,殺了她,和她一起去死,你就不用再掙紮痛苦了。

另一個聲音制止著他,不可以,她還小,她還有著光輝的未來,你不能再錯下去了。

陸聿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眼底一片瘋狂的暗沈之色,片刻後,那風暴忽又消失,攥著玉簪的手指也為之一松。

“拿去吧。”

明錦嚇了一跳,眼疾手快地接住簪子,才避免了它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的下場。

陸聿看著她那松了一口氣的模樣,黯然道:“我真的這般讓你感到困擾嗎?”

明錦一滯,平靜道:“是,因為你是我的哥哥,我沒有辦法罔顧世俗的倫理道德。”

陸聿提醒她,“我們沒有血緣。”

“可我是陸氏養大的,養恩大於生,你要發瘋,別拉我一起沈淪。”

“你連瘋都不敢瘋,怎麽知道自己不想要?”

“我有喜歡的人,我不會跟你瘋。”

明錦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,“我當你是親哥哥,才對你那般信任,可你呢?明知自己心思不純,還縱容我的親近,簡直無恥至極!”

“無恥?”

陸聿眼角狠狠抽了一下,被她的話刺痛了某根敏感的神經,突然向她逼近,“讓我告訴你什麽叫無恥。”

明錦看著他那有些瘋魔的眼底,無措的後退著,不斷拉開和他的距離,直至退到窗臺前,退無可退。

窗牖大開,清風拂來,一叢修竹在她的身後搖曳著,揉碎了一片暖陽,斑斑點點灑在她的身上。

陸聿高大的身影緊跟著而來,覆在她的身上。

明錦雙臂撐在窗欞格上,身子已經探出半個窗臺。

陸聿探手,徑直攬過她的腰肢,把她拎了回來,小女郎柔軟的腰肢緊緊貼在了他的精壯的腰腹上,肌膚相親。

明錦臉上一紅,她抗拒著,雙手抵在他的胸膛,下一刻,只覺身子陡然一輕,便穩穩坐在了窗臺上。

陸聿攬在他腰際的手堅實如鐵,不給她逃脫的機會,他低眼看著羞臊不安的小女郎,面無表情的單手撥開她的膝蓋,站到了她雙腿之間。

這個姿勢讓明錦有些難堪,卻是前後進退不得,越是想掙紮開,雙腿就在他腰上貼的越緊。

她臊的滿臉通紅,低叱道:“讓開。”

陸聿不為所動,手掌從她的腰際移到背上。

那溫厚寬大的手掌,曾經給她的是無盡的溫暖與安全感,此刻卻宛如毒蛇的芯子從皮膚上寸寸舔過,讓她莫名的恐懼、惡心,一陣戰栗。

陸聿又把她往懷裏攬緊了幾分,“明知給不了她未來,卻自私的貪戀她的溫情,不願放手,這才是無恥。”

明錦冷漠地轉過了頭。

陸聿低頭湊近她的脖頸,好似在親吻她一般,“明知她會被世俗的道德指責,還想把她永遠困鎖在自己身邊,這才是無恥。”

明錦一言不發,身子在他掌心顫抖。

“明知會毀了她,害了她,還強行占有她年輕純潔的身體——”陸聿看著她那飽滿圓潤的耳垂,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:“這,才是無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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